80%咸鱼20%鸡血
△剧版后续,8k字糖
△小澜孩穿越世界线救了所有人大背景
01
赵云澜盘腿坐在沙发上,磕磕绊绊削了一只苹果,自认为比上一次有进步。他从中间切开,递了一半大的给沈巍,结果一抬眼看见那人隔了镜片的目光,又干笑着收回手,放嘴边自己咬了一口。
嗯,王向阳家的水果一向不错。
不过没嚼两口,他又把咬了几颗牙印的苹果放下来。不知是甜得后槽牙疼还是被沈巍看得脑仁疼,赵云澜眨巴眨巴眼睛,试图表现得无辜且乖巧,可沈巍一句话就让他现了原形。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实话?”
赵云澜把苹果往茶几上一搁,换了个姿势,对着大美人坦白从宽:“我说了,你不信。”
“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线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沈巍穿着那套灰西装,回了家也没来得及脱,先把人拉过来一堂会审。
赵云澜一脸正色,解释得十分有理有据:“你觉得当初夜尊为什么会露出破绽?因为我和他打了一架,也不只是我,老楚、祝红、大庆都赶来了,我们四个人好不容易和他打成平手,这才给你创造了机会。然后你就……那个什么了呗,还扔给我一个项链。我一想,这不行啊,我得去找你,结果一出门,就碰见阿南那个小丫头了。她说我在一万年前救过她哥,为了还我这个人情,就告诉我世界线什么的,虽然没太听懂吧,但是不影响我发挥得很优秀。之后我就回去了,咱俩就见面了,我眼一闭一睁就到现在了。宝贝儿,你再不吃苹果就氧化了。”
赵云澜又把相对完整的半个苹果递过去,然而沈巍依旧没接。他只是隔了几十公分的距离看他,从眉眼到鼻梁到唇瓣,末了垂下眼睛。
“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一支糖就能骗的小孩子。”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好像砸在赵云澜心窝里,砸出一个浅浅的水洼,泛着点酸还带着点苦。
“我到最后也没救得了你。”
几个字接连敲在耳朵里,明明千百次穿越世界线都咬着牙挺过来了,这人一句话就让他一颗心疼得一塌糊涂。
“你死了。”
赵云澜:“……”
“呸呸呸,不吉利,”他将苹果随手扔到一看就很高档的茶几上,虽然至今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线的沈巍明明还是个教书的,却有钱住这么大的房子,扯了两张纸巾擦手,一点不在乎形象,一提裤脚蹲到那人面前,扬起头,“你当初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我以自己为引,点燃了镇魂灯——”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见沈巍蓦然抬起眼睛。然而赵云澜不等他眼底的情绪涌上来,就先一把握住他的手。
“但我不后悔,现在也不后悔。有一天我从镇魂灯里醒过来,碰到了阿南,她告诉我,也许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于是我穿越了很多次世界线,见过很多次的你,但是不论我做什么,结局就在那里。直到我回到一万年前,知道了你和夜尊的过往,我才又回去,杀了反抗团的首领。再之后,你就都知道了。”
赵云澜握着沈巍越来越凉的手,低头呵了一口气,还搓了搓,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塞进他指缝里。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好像多少年前的一幕重新上演,只是换了一个人说同样的台词。赵云澜忽然想笑,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人通红的眼角。他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行动先于思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借他手掌的力量站了起来,一头扎进对方怀里。
沈巍一时怔住了,感觉到那人在他颈边蹭了蹭,一句话贴着耳道滑进来。
不知是谁的一万年自此方得圆满。
“值得。”
有细碎的头发扫在颈畔,有些痒。沈巍先是抬了一下手,又轻轻缩回去,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揽上对方的背。
赵云澜明目张胆吃了一会儿豆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只手顺着背脊滑过腰线,最终沿着肋骨一路摸上胸口。心脏的跳动声隔了笔挺的西装传递到掌心。
“疼吗?”
当年夜尊一根冰锥刺进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死了,后来在镇魂灯里被烈焰灼烧时都没那么疼过。
“还好。”
赵云澜生怕他再来个“我伤惯了”,结果那人竟出人意料地回问他:“疼吗?”
沈巍不知他在镇魂灯里受过什么苦,问完了手臂甚至不敢用力,只是虚拢着,像是生怕碰了他似的。赵云澜心里又是一软,刚想特别爷们儿地说“没事”,结果话音滚到舌头尖临时改了调。
“疼。”
他轻轻推了推沈巍的肩胛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那人又红了一些的眼睛里似笑非笑地看他:“要沈教授亲亲才能好起来。”
沈巍:“……”
赵云澜人生一大爱好就是看人吃瘪,如果这人既长得好看又是他放在心里惦记好久的,那简直能爽到魂儿都飞起来。沈巍这回红的倒不是眼睛了,赵云澜盯着那人充血的耳朵尖瞧了半晌,想扑进怀里吃豆腐,不料下一秒唇角猛地一凉。
沈巍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蜻蜓点水亲了他一下,然后又趁他傻眼的顷刻将他推开,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站好,利落地收拾了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氧化苹果,一个闪身已然站到了几步之外。
“我、我明天一早还有课,你也早点休息。房间多,你先凑合一晚上。要是睡得不习惯,明天再去置办点东西。”
说完不等赵云澜回话,又是一个闪身,转眼间连卧室的门都关上了。
好不容易从世界线里挣扎出来的镇魂令主坐在沙发上,半天喊出一句“卧槽”。
却不知黑袍使大人其实就杵在门后,两万年都没这么慌张过。
02
“汪徵出外勤了?!”
赵云澜刚把脚翘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郭长城这话,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来。郭长城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没说错啊,紧张兮兮地看向领导:“她和桑赞一起出、出外勤了。”
祝红觉得本处吉祥物——小郭巴同志,被最近几天不太正常的某个人吓到了,拿了一只档案袋走过来,拍在赵云澜肩膀上:“怎么了?我出外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怜香惜玉啊。”
赵云澜嘴里叼着棒棒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香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汪徵不是情况特殊。”
祝红冷哼一声:“自昆仑百年身故,镇魂灯长明不熄,西北瀚噶族便成了一代代的护灯人。他们细胞衰老的速度是常人的几百分之一,还真是情况特殊。哪儿像我啊,一条尾巴分出十个脚趾头走路,还换不来有些人的一句关心。”
她说完又用档案袋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转身忙正事去了。大庆从老李那里讨来两条刚炸好的鱼,嘴里哼着歌,刚走过来就被赵云澜一把拦住。老猫拼死护着自己的小鱼干,对面的人再三用眼神保证“我绝对不吃”,大庆才皱眉问:“你不是又忘了吧?”
赵云澜窝在沙发里,没一根骨头是直的,哼哼:“我也情况特殊。”
大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十分没有副处长的威严:“汪徵是这一届大族长的女儿,当年前和桑赞私定终身,要和他爹断绝关系,大族长差点没被气死。要不是你我恰好路过,她估计能成为瀚噶族万年来第一个被公投死的护灯人。至于为什么他们族的人能老得那么慢,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老得慢,是镇魂灯能影响时间……”赵云澜喃喃自语,大庆没听清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吃完一条小黄鱼意犹未尽,刚起身又被拦了下来。
“那你和我说说,现在咱们特调处又是干什么的?”
老猫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见郭长城走过来,连忙推贤让能:“来来,小郭,你领导突击考察在岗人员的职业素养,表现的时刻到了。”
郭长城作为本处为数不多经历了材料审核、笔试、面试、政审的一线工作人员,面对领导突如其来的考试,背上的汗毛又竖起来了。赵云澜努力表现得和蔼可亲一些,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糖,递过去:“海星、地星、亚兽既然和平共处,大家都是一家人,那咱们还特殊什么?”
郭长城诚惶诚恐接过糖,捧在手心不敢吃:“是、是和平共处,但依然存在问题。”他抬头看了一眼赵云澜的脸色,继续说:“当年昆仑、地君、麻龟三位大人订下协约,试图消解三族之间的嫌隙。理想虽然美好,实施起来岂是那么容易的,于是三方合计之下,在各个族群里分别设置了一个类似刑侦机构的组织,处理族内问题。机构负责人是各自指定的,亚兽是每一届大族长委任,这一届是鸦青;海星就是历届海星鉴的局长,这一届是、是赵局;地星那边比较特殊,万年来都是黑袍使大人。所以从级别上来看,鸦青、赵局、黑袍使大人是平级的;但是从资历上来看,黑袍使大人是为数不多经历过上古时期的大功臣。按理说三族人无需遵从其他族的规矩,可若是见着黑袍使大人,那也是要尊一声大人,要俯首行大礼的。”
“不过这几年治安好,我来特调处的日子不长,也就遥遥见过一次黑袍使大人,更别提说上话了。”
赵云澜张圆了嘴,无声“哇哦”了一声,心想不愧是我家大美人,转念一琢磨,又“哎哎哎”起来:“既然各自都有刑侦机构,那有我们什么事?”
郭长城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们是解决跨种族纷争的,他们自家人管自家人,要是牵扯到不同族之间的矛盾,就需要我们出面了。当年昆仑设立了唯一可以管三族事的镇魂司,压了一枚镇魂令在那里,沿袭至今就成了咱们特调处。管他何方大能,镇魂令主面前不谈人情,只论是非功过。”
赵云澜点点头,一拍大腿:“合着我们是ICPO,国际刑警。”
他粗略扫了一眼办公室,这屋子里确实哪个族的都有,这么说起来,好像比之前那条世界线还合理一些。当年他们隶属海星鉴,说到底是追查逃逸到地面的地星人,所以才会和沈巍有合作。若不是鸦青为了复兴亚兽,压根不会跟这群隐居山林的生物打交道。
赵云澜没由来升起一些感慨,尤其是听到郭长城提起沈巍时,心里甚至有点美滋滋的。上一条世界线里沈巍虽然也是黑袍使,但处处受气,万年来的傲骨被那些无名宵小踩在地上。他想替他报仇,奈何肉体凡胎一个,谁都打不过。
不同现在不一样了,所有人见着他都要尊一声大人,要俯首行礼。
至于我?老子是你们这条世界线的大恩人,呵。
03
赵云澜连挂了他家皇太后八个电话,剥了一只虾,放到沈巍面前的白瓷盘子里。沈教授穿着浅色衬衣,领口别了两只领针,扣子一颗不落系到最顶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摞成小山的粉白色虾仁,又瞅了一眼快被打没电的手机,道:“还是接一下吧。”
赵云澜又捏了一只虾,扯着两条胡须:“老太太准是劝我相亲的,不接不接。”
“毕竟是一片好心。”大概是平时和学生打交道惯了,沈巍说这话时总有一种长辈面对小辈时的关切。
赵云澜挑起一边的眉毛,拽着虾须转了两个圈,上下打量着心灵导师沈教授:“这话天底下谁说都行,”然后手肘一撑桌面,凑到那人面前,故意压低了声音,“除了你。”
沈巍目光一闪,许是想到那晚猝不及防的一个吻,登时又有些局促。赵云澜撩完就跑,而且没有丝毫心里负罪感,三两下又剥出一只白白净净的虾仁,放在白瓷盘小山的最上面:“就是吧,这次介绍的这个,好像家里还挺有门路的。你不混官场不知道,有的时候,不管你私底下怎么骂人家龟孙子王八蛋,明面上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沈巍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闻言抬起眼皮,眼睫毛长得快要戳到镜片了。
“要不,你陪我一起呗。”
赵云澜手肘压着桌子边,腰背塌下来,一手托着下巴,坐也没个正经样子,却一个眼神把黑袍大人一半的魂都勾过来了。沈巍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眨眼睛,也就这时能让赵云澜想起万年前初遇时的单纯少年模样。他一连说了三个“我”,在岿然不动的镇魂令主的目光里,半晌轻轻应了句“好”。
赵云澜在沈巍的衣橱里扒拉西装,他俩身形差不多,按理说衣服不会太不合适。可他换了三套,在镜子前笑倒了三回,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换回自己的T恤牛仔裤高帮靴子。
他原本打算帮忙收拾一下换下来的衣服,又怕自己帮倒忙,斜倚着衣橱看沈巍轻车熟路地把西装一套套挂好,放回去,问:“我怎么觉得你的衣服比之前还多了?”
沈巍合上柜子门:“其实还好,这些都是平时会穿的,更多的堆在那边的衣帽间里,都没拆开过。”
赵云澜:“……”
“沈巍同志,你老实交代,”英俊不羁的青年背靠衣柜,抬手替对方理了理歪了的领针,顺手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我不知道的,这附近的房价贵着呢,就你那点工资,我不信你有闲钱在这儿买房。”
沈巍低头看他的手指,犹豫了片刻才说:“是我弟,他现在比较有钱。”
“?”
沈巍其实一直没主动和他提过弟弟,生怕他想起地君殿里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可赵云澜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当年恨夜尊吗?恨,恨不得把他拆了一点点碾碎了才解气。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世界线都被他镇魂令主一怒之下改了去,现在活着的夜尊在他看来不过是万年前病恹恹的奶娃娃。总不能和一个奶娃娃算上辈子的仇吧。
况且看上去自家大美人被他弟照顾得不错,算了,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赵云澜仔细一想,正色道:“他不是在干传销吧?”
沈巍:“……”
那人又在他胸口戳了两下,戳得沈教授一颗心都在痒,连忙去拉那手指,握在掌心里,吞吞吐吐:“他现在是个演员……说拍戏能体验不同的人生。”
赵云澜又张了张嘴,没“哦”出声,接着想到一个问题,自言自语:“怪不得那熊族哥们儿和我说,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看你,原来不一定是看你,那我就放心了。”
饶是黑袍使大人通晓两万年的历史,一时也没听明白这人说的是什么,不过后者没给他提问的机会,看了一眼时间,拉着他就往外走。
沈巍面前摆了一杯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深色的液体里倒影出男人俊朗的侧脸,只是眉心是蹙着的。因为只隔了一条沙发,赵云澜正和对面的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离他们不远,还坐了一桌人,中间那个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旁边有个瘦如小鸡仔的正哈着腰给他递烟。服务生走过去,小声提醒:“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吸烟。”
纨绔子弟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哎呦,新来的吧,知道我是谁吗?再敢多说一句,立马走人。”
小服务生被吓得不轻,连连道歉,转身时没留神还碰到一位顾客,这下脸都白了。沈巍不动声色抬起眼睛,扫了一眼那个作妖的地星人,不过很快注意力又被背后这桌人吸引走了。
“听沈阿姨说,你在特调处工作?”
女孩面前摆了一块蛋糕,赵云澜特意给他点的,她用小叉子戳了一小块下来,笑嘻嘻地问。
赵云澜点点头:“我这工作吧,为人民服务,就是上下班不规律,接到案子就得赶过去。”
“我以为你推了这么多次,是不愿意见我呢。”
赵云澜立马又道:“怎么可能啊,我是真的身不由己,这不刚完结一个案子。哎,你知道北边郊区那起连环杀人案吧,就尸体都是年轻女性,每个都断了两根手指的那起。我私下和你说啊,别信网上发的那些照片,实际比图片上惨多了,不止两根手指,我手机里好像还有视频,你看不?”
“不、不了,”女孩赶紧拦下他,余光瞥到盘子里的红丝绒蛋糕,又默默把叉子放回去,“那你平时不上班的时候,都干点什么呀?”
赵云澜把手机扔回口袋里,颇有些遗憾似的,不过很快打起精神:“不上班的时候啊,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看看电影吧。”
女孩总算找到个能聊的话题,继续问:“最近的这几部你看了吗?我有一部特别喜欢,读书的时候看过小说,哭了好几天呢。你要是没看过,一会儿……一会儿有时间的话……”
不远处的纨绔子弟不知和手下聊到什么,大笑起来。小鸡仔手里举着打火机,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刚想拍两句马屁,却被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接着一口唾沫喷在他脑门上。小鸡仔噤若寒蝉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赵云澜有意无意地瞅了那边一眼,面上神色不改,回答女孩的问题:“新的肯定没看过,我这人比较念旧,可能看的你都不太知道。”
女孩恨不得多找几个共同话题,追问:“你说说,万一我看过呢。”
“《致命弯道》、《招魂》、《死亡录像》、《七夜冤灵》。”
“……”
脸色苍白的小服务生远远看到那桌发生的事情,也不敢管,可好巧不巧他们点的咖啡送到了。服务生膝盖都是软的,哆哆嗦嗦接了托盘往那边挪。
对面的女孩大概是真看上赵云澜了,扯开话题:“聊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以后怎么称呼你呢,赵大哥?云澜哥?——”
“哗啦”一声巨响,伴随着服务生的尖叫,一托盘的瓷器从半空中掉下,狠狠摔下来,碎了一地。深色的液体洒出几米远,有一杯滚烫的直接泼了纨绔少爷一裤脚,他一把抓起小服务生的头发,眨眼间另一只手心几道雷光闪起。
相亲的小姑娘登时被吓傻了,却没想,面前的男人忽然动了。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脚尖发力、把枪、子弹上膛的动作一气呵成,端是行云流水。然而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在那纨绔子弟抬起手掌的一瞬,整个咖啡厅的地面仿佛一颤,室内的光线猛地暗下来,继而有阴冷且潮湿的白色雾气浮出地表,眨眼间如跗骨之蛆缠绕上所有人的脚踝。
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铮鸣显得喑哑而遥远,但此时在场人中的一部分已然心下大撼,更有甚者直接脚一软扑在地上。赵云澜只觉一道冷风擦着耳朵边掠过,带着股幽深略苦的淡香。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顿时卸了力气,绷紧的后脊梁骨也随即弯了下来。
“恭迎黑袍使大人。”
一屋子人呼啦啦跪倒一片,剩下的要么躬身,要么垂首。那纨绔子弟此刻哆嗦成了刚出生的鹌鹑,嘴皮子都是抖的,一句话愣是颤出五个“黑”字。
“异能不是助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
男人的声音像是混合了千丈寒潭下的冰,隔了面具的眼睛漠然看向那人。八尺男儿哪儿还有方才的气势,眼泪鼻涕一起淌下来,却连用袖子擦一擦的勇气都没有。
“道歉。”
又是“噗通”一声响,那纨绔子弟整个人趴在地面上,也顾不得袖口、衣领被咖啡染得深一块浅一块,连连道:“对、对对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赵云澜就近找了张桌子,靠着看了半天戏,直到黑衣男人拂袖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才恍然大悟一般,连忙低下头。
——宝贝儿,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我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而他心里的话还没传递给对方,就被人轻轻扶了一下胳膊。
“令主不必多礼。”
赵云澜演戏演得十分投入:“大人别来无恙。”
有好事者不怕死地抬起头,却被旁边人一把按了回去。沈巍见赵云澜眼睛里渐渐浮起一抹笑,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声音依然冷如金铁:“先前的案子,本使尚觉蹊跷,不知令主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云澜一抬手,虽然穿得还是他那件长风衣,却有种身披广袖长袍的大度与潇洒:“请。”
又是一声金属铮鸣,共工长刀化作缭绕黑烟。赵云澜在沈巍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笑了,他十分作死得伸出手,趁所有人不敢抬头,撩了一把沈巍的袖子。轻飘飘的布料裹着股凉滑过手心,赵云澜心痒攥了一截,却被毫不留情地抽走了。
——没有情趣。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抽了几张钞票随手压在桌角,不过没等他迈出步子,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云澜哥……”
女孩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普通人类,虽然听过有关黑袍使的传闻,却没见过,更不知道他们竟然认识。然而没等赵云澜回头应她,她猛地觉察到一道视线——淡漠、冰冷甚至依稀混杂了一丝敌意。
一股刺骨的凉意直冲天灵,女孩手一抖,小叉子被碰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众人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心绪又是一紧,赵云澜一看沈巍那眼神心里暗叫一声“完蛋”,挪了半步,将女孩彻底隔在身后,好气又好笑地抬起手。
“大人请。”
沈巍坐在副驾驶上的位置上,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赵云澜放了一首歌,只响了两个音就跟着哼了起来。沈巍被他哼得心里不安生,皱着眉转过眼睛,不料那人像是一早就在等他一样,伸手关了音乐。
然而戴着眼镜的俊朗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嘴都没张开,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赵云澜木着脸,一句话拖了好长的尾音:“你就老实承认自己吃醋了,有那么难吗?”
沈巍这下连身子都背过去了。
街口的红灯亮起,赵云澜踩了刹车,等了半天不见沈巍说话。直到指示灯颤巍巍跳成绿色,才听那人低声道:“他确实错了。”
赵云澜差点把油门踩成了刹车,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是啊,错了。可那种小角色,动一动手指头,他就能嗝屁,有必要动用您的长刀吗?”
“我……”沈巍又被噎得哑了声。
两人一路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赵云澜才听见那人小声说:“你以后不要再相亲了。”
熊族保安一个“也”字都没逃得过的耳朵像是突然失了灵,赵云澜打了一把方向盘,头也没回地问:“你说什么?”
“我不许你以后再相亲了。”
专心开车的镇魂令主心里憋着笑,之前听这人说过多少回“不许去地星”、“不许动圣器”,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哪一次不是十足的威严,怎么自己最想听的这句“不许”就这么没底气呢。
不过沈巍这人面子薄,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之前亲他一次恨不得第二天躲着他八丈远。赵云澜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回答得一点也不犹豫:“好。”
沈巍这才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可一抬头就愣了,他方才一路上没注意看路,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根本不是自己家。有人下了车,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体贴地解释:“我家。”
然后趁他不注意,一脚踩着踏板探了一半身子到车里。
略高的体温,干燥的唇瓣,猝不及防贴上来的眉眼,落在自己眼睫上的阴影。沈巍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上一条世界线里在地缝里躺了一万年的日子、被夜尊绑在天柱上的日子,世界昏暗而死气沉沉的,唯独脖子里的吊坠是个绵绵不绝期的念,唯独见到这人时,他才看得到光。
他们在小区的停车场接了一个吻,空气里是阵阵桂子香。
半晌,赵云澜搅碎了视线里一片光影,直起身子。
“走吧,去见见我家老太太。”
-Tbc.-
沈·被撩动辄脸红·打架怼天怼地·原则问题A到爆炸·感情问题十分纯情·巍
番外(2)正在码,算是(1)的后续吧
赵·撩着撩着就翻车了·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