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咸鱼20%鸡血

【马场林】< 委托人 >

△马场善治x林宪明

△TV衍生,随便写写

△这是一个充满套路的故事

 

01

      女人接过咖啡,轻声道了“谢谢”,却没喝一口。她抬眼看了看正对面的男人,将手机转了个方向递上去,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就是这个人,希望您能帮我找到他。”

 

      马场接过手机,特意眯起眼仔细看,不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将手机放回桌子上,双手交叉,姿态随意:“所以,这个人是谁?”

      面前的女人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消瘦,脸色不是很好,头发似乎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过,脸上化了妆,却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精致。她脖子里挂着一只红宝石项链,穿着说不上牌子但一看就做工优良的套裙。她将一绺垂到前面的头发拨回耳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嗓音微哑:“是……是我的丈夫,叫田村宪次郎。”

      马场并没有接话,等着女人继续往下说。福冈近海,北面就是博多湾,寒冬时节的气温比不过北陆,却也称不上暖和。初升的太阳将马场侦探事务所几个字镀了一层金橙色的边,窗外树梢在晨风里唰唰作响。女人捧着咖啡喝了一小口,道:“丈夫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在一家不知名的互联网公司上班。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三天前,就和平时一样,早上7点多出门,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最初以为是他又是去哪个野女人那里了,可是一连三天没有音讯,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女人说到这里有些情绪失控,“我打过无数次电话,也去他公司问过他的同事,他们说他和往常一样下班,并没有听说他要去哪里。”

      “这种情况你应该去找警察,”马场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大概是觉得太苦了,皱着眉头往里面丢了两块糖,“虽然他们大多时候派不上用场。”

      “……我去了,”女人低下头,“可是至今……”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马场将咖啡杯放下,双腿随意伸长,对着桌子一角的一包东西扬了扬下巴,“带着三百万现金?”

      女人身子微微发抖,看向对面男人的目光却愈发急切。马场耸耸肩,他毛衣领口本就很大,松松垮垮挂着。他抓了抓头发,问:“那具体说一说你丈夫吧,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允诺,女人轻轻舒了一口气,身体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一些:“我们是几年前从外面搬到这边来住的。刚认识我丈夫时,他是一个很老实、也很上进的人,我们一开始没有钱,但过得很幸福。我很喜欢博多这个地方,我当时还和他说希望能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可没过多久,他和我说,他认识了一群新的朋友,可以赚大钱。”

      “那时我只当他在说笑,他那么老实一个人,哪里有赚大钱的本事,可后来他开始慢慢往家里拿钱,”女人说到这里忽然捂住脸,嗓音尖锐起来,“很多很多钱,他不再守时准点回家,他身上经常有女人的香水味。我有一次实在受不了了,问他到底去做什么了。他结婚以来第一次打了我,恶狠狠地说,再烦就滚出去。”

      面前的女人情绪开始崩溃,到后来小声抽泣起来。马场好心递过去一张抽纸,心里却有些麻木。毕竟博多能赚钱的买卖多了,杀人、赌博、毒品、人口交易,沾上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次我真的很害怕他出事了,”女人哭了好一阵子才稍微缓过来一些,棕褐色的眼眸里满是红血丝,“所以恳求您能帮我找到他,要多少钱都可以。”

 

02

      林宪明推开侦探事务所的门时,马场正在坐在沙发上看资料。不拘小节的大侦探煞有介事地找出一副眼镜戴着,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桌子上有饭,饿了自己吃。”

      面容俊秀的青年脱了外套,扔在一旁,随手挽起及腰的头发。他将高跟鞋踢掉,歪歪扭扭倒在玄关处,进洗漱间洗了一把脸。马场低头看资料,在来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前,拿起上面的抱枕,等他坐下了再扔进他怀里。

      林宪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用四十包明太子换的抱枕,有些嫌弃地推了推:“谁要抱着它啊。”

      大侦探这才抬头,拿过来自己搂着,嘟囔:“明明很可爱的。”空气里隐约有种甜甜的味道,男人吸吸鼻子,顺着味道凑到青年颈侧,又嗅了嗅,惊讶道:“林林,你换香水了?”

      林宪明往旁边坐了坐,躲开对方:“上周就换了。”眼见着这人要就此展开深入讨论,他先扯开话题,指着对方手里的A4纸:“你在看什么?”

      马场被打断了也不在意,晃了晃:“三百万现金。”

      林宪明挑眉:“哈?”

      马场将资料递过来,颇为自得:“今天有个人委托我找个人,找到了就给三百万。我刚才查了一下,目标很普通嘛,前些日子摸了点黑钱,就被人拉去地下赌场了。似乎运气不错,赚了点钱,可那种地方你也知道,哪能一直让你赢下去。好像前些日子才被教训过一顿,吃了点苦头。那边我也有些朋友,关照一下就放出来了。”

      “三百万虽说不多吧,也够买很多明太子了,我算一下啊,如果考虑到打折——”

      “我今天也接到一个委托,”金发青年翻着资料,再次不留情面地出言打断,“让我杀一个人,报酬没具体说,反正是个七位数。目标也很普通,普通到我都怀疑多报了一个零,不过无所谓啊,拿钱办事,杀谁都无所谓。”

      林宪明象征性地翻着纸页,手指纤细却骨节分明,他指甲修得圆润,还涂着指甲油。一本薄薄的册子很快翻完,却在最后一页生生顿住。青年秀气的眉尖蹙起,手指点了点唯一的照片:“这就是你的目标?”

      马场像是刚从三百万明太子的美梦中醒来,随口答:“是啊。”说完觉得对方语气不太对,接问:“你认识?”

      “不认识。”

      青年一口否决,又将资料翻回去,目光却在看及社会关系那一栏时变得有些微妙。

      男人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俊秀青年用指甲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但我想你的委托人,应该就是我的目标。”

 

03

      男人面前放着一扎啤酒,因为长时间没有动过,表层的泡沫已然散去,露出清澄透亮的液体。桌子中央摆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锅,飘出阵阵牛杂的香味。房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小姑娘低着头说了句“打扰了”,跪在桌前,摆上几盘吃食后又退了出去。

      男人将脸深深埋在掌心。

      “就是这个人,希望您能帮我杀了她。”

 

      林宪明喝完第二杯啤酒,舔了一下嘴角。他不怎么喜欢这种炖煮的食物,拿起筷子,有些嫌弃地拨开牛肠,只挑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对面的男人像是几天没睡过觉,神情憔悴,满面胡茬,连西装也是皱巴巴的。他搓了搓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张照片摆在青年面前。

      “这是我的妻子……芹泽真由美。”

      “我们是几年前搬来博多的。那时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公司效益不好,赚的钱也不多,但那时我们很幸福,妻子说喜欢吃哪家的蛋糕,我就尽量多给她买几次;她说以后有机会想去欧洲旅行,我就一点一点攒钱。可是我们的日子确实不富裕,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变得不满足,不满足我每个月可怜的薪水,不满足现阶段的生活。”

      食物的香味愈发浓郁,气泡从锅底窜上来,“咕嘟”作响。俊美的年轻杀手对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不感兴趣,却忍着没打断。男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目光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她说她后悔嫁给我,嫁给我这个窝囊废。她开始大手大脚地花钱,直到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说什么她也不听,还说钱花完了就离婚,反正她身边有愿意给他花钱的男人,”男人抓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压低的声音里听得出竭尽全力的克制,“你明白这种感受吗?我恨不得把一颗心都交给她,可她到头来却这样对我。”

      林宪明想了想,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心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男人放下手机,端起早已恢复常温的啤酒,仰头灌了几大口,金色的液体顺着嘴角留下来,滴在他并不笔挺的衬衣领口:“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离开她。”

      长发青年听到这里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心里碾过一个念头:既傻又可怜。

      “我换了个工作,每天拼了命干活,希望尽早得到上司的赏识。我和她说,我们会有钱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可是她呢,她开始公然应其他男人的邀约,甚至彻夜不归。直到有一天,她和我说,有一个赚钱的机会,问我去不去,”男人说到这里猛地攥紧了玻璃杯砸下去,整张桌子都在微微震颤,“我当时一定是被气昏了,才答应下来。”

      林宪明伸出手,在昏黄灯光下打量着刚做好不久的指甲,淡淡开口:“去黑市上接私活?”

      “他们给我吃了大麻,”男人的目光近乎崩溃,“然后逼着我去赌场,给那些大客人当眼线。”

      这女人够狠的。青年透过指缝看那人,心想。

      “原本我以为我活不下去,”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痴傻地笑起来,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皱纹里有隐隐水光,“但就是那种绝望,才能激发出一些潜藏的本能。我发现我在赌场上竟然运气不错,有些不是靠运气的游戏我也能算出个七七八八。我开始赢钱,从最低级的眼线,一步步爬上来,现在我有钱了,哈哈,我有钱了!”

      牛杂锅里的汤汁越来越少,煮到后面已然有些干涸。韭菜软趴趴摊在正中间,下面放着早已炖烂的肉,有气无力地向上翻滚着。男人突然向前倾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他的袖口蹭在汤汁里,瞬间浸满油污。林宪明目光一凛,当即就要抽回手,抬眼间却在那人眼中看到了濒临爆发的怒火与异于常人的兴奋。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04

      马场对着家里唯一的镜子,试了三套西装,打了五条领带。林宪明半靠半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玩到关键时刻就坐起来,双腿向两侧分开,脚心抵在一起。

      “林林,你觉得哪一件好看?”有人兴致勃勃地问。

      “哪一件都不好看。”有人兴致缺缺地答。

      “可我觉得都很好看啊,”马场侧过身,看了看镜子,又理了一下头发,平时吊儿郎当的穷酸侦探瞬间变成了西装革履面容英俊的成功一族,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另一个人,语调顿时抬高了几度,“啊啊,你根本就没有在看我。”

      金发青年手指按得飞快,态度极其敷衍:“看了,看了。”

游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仅剩半条命的主人公终于见到了最终boss,青年不禁抿起嘴,倾注了全身的注意力。他长长的头发扎了个马尾,栓在脑后,衣服还是平日的那一套,白色圆领衬衣加上绛紫色蝴蝶结,红色短裙配上黑色大腿袜。只是在家时穿得没那么规整,此刻的动作又相当豪迈。男人换好了衣服,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故意按在两腿中间的那块地方。沙发称重登时增加不少,苦兮兮“咯吱”一声响,游戏里半条血的虚拟角色来不及躲开一个大招,game over。

      金发青年这才收回目光,一抬头发现两个人靠得有点近。

      几公分外,男人一张脸相当英俊。他穿着定制的一整套西服,打着价格不菲的领带,保持着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按在沙发上的手指有力而漂亮,要是再往边上挪一点,大概能碰到对方大腿内侧的肌肤。空气里有弱音若无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他棕色的瞳仁剔透却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林宪明的睫毛很长,眼尾天生微微上挑,他灰褐色的眼睛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等他的下文。

      果然不出两秒钟,这个上流精英一般的帅哥就操着一口九州方言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要去见你的委托人,我的目标。他们两个之间绝对有一个人在说谎,你猜是哪一个?”

      金发青年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不过无所谓谁说谎,”他扔开游戏机,也没有起来的打算,就那么顺势仰靠在沙发里,露出精致的喉结,细软的发梢压在明太子抱枕上,“你找到了人就有钱,我杀了人也有钱。所以只需要你先找到那个男的,让这个女的知道以后,我再杀了她就可以。”

      林宪明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却被对方轻轻捉住手腕。马场低头在他手腕内侧嗅了嗅,惊讶道:“你怎么又换香水了?昨天不是才换过吗?”

      青年再好的耐心也快被磨尽了,他用膝盖撞了撞对方的腿:“没有换,昨天也没有换,是上周换的。以及你再不走,那位‘寻夫心切’的女士可能就又要找上门了。拿了钱就要替人办事,你找到了人我好动手。”

      男人撇撇嘴,这才站起来,最后照了一下镜子,刚迈出两步又退回来:“那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福屋的明太子。”

      “说过多少次了没有人吃!”

 

05

      榎田打来电话的时候,马场正悠闲地开车,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临时做的造型,觉得甚为帅气。他调了手机的话筒,车厢内立刻响起蘑菇头少年的独特的声线。

      “我查过了哦,那个女人没什么大背景,不过和黑社会有关联倒是真的,前一段时间他们的一批货被偷了,至今没有下文,”少年那边传来清晰的敲键盘声,说着说着嘻嘻笑起来,“说起来你还真是关心他啊。”

      男人拉着系太紧的领带扯了扯:“这是侦探的直觉。”

      少年“诶~”了一声,敲击键盘的速度并没有停下来:“男人的地址发你了,两分钟前赌场监控还拍到他了,应该没有走。我想货大概就是他偷的,女的想留活口回去交差,男的走投无路只得买凶杀人。啧啧,多么具有戏剧性的夫妻。”

      马场一脚油门踩下去,道路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

      “不过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冲过去真的好吗?”

      男人眉眼间是若有若无的笑,棕色瞳仁里却是极为少见的锋利。

      “怕什么。”

      “不论这个人有没有问题,在我面前都不是问题。”

 

      女人敲了三下门,紧张地四处张望。有一个弓着腰驼着背出门买菜的老太太好奇地瞧了她一眼,女人的头顿时埋得更低了。侦探事务所的门被粗暴地拉开,迎面站着的是一个妆容精致、身材高挑的女孩。

      女人本想问,请问马场先生在吗?面前的女孩忽然开口:“芹泽女士是吗?”

      女人一下子被吓到了,惶恐地多看了“她”亮眼。林宪明侧身让开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马场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

      女人轻声道了句“打扰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金发青年在她进来之后随手带上门。

      “我想在此之前,我们可以聊一聊。”

 

      身形高挑地“女孩”倒了两杯不加糖的咖啡,放在两人面前。女人轻声道了谢,却不打算去拿。她偷偷打量面前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不知道您是?”

      “他朋友,”林宪明回答地直截了当,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泡芙,塞了一个到嘴里后才想起来问,“吃么?早上刚买的。”

      女人摇摇头,又说了句“谢谢”。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比之前见到的马场更像这里的主人,大约是早上没来得及吃饭,连吃了几只泡芙才吮了一下手指:“反正等人挺无聊的,不如来聊一聊你丈夫。”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金发青年也不遮遮掩掩:“马场把一些事情都告诉我了。”他也懒得太多,索性说:“我们也是工作上的伙伴。”

      女人惊疑的目光瞬间化作某种意义上的了然,她又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缓缓开口:“我丈夫……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惹上赌场的人。”

      青年吹了吹咖啡,抿了一口,似有所指似地问:“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化那么大,肯定得有个契机,你就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是被迫的?”

      女人的手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并没有逃过林宪明的眼睛。青年眼角弯起一道笑:“您再好好想想,”不过他一句话没说完,声音骤然冷下去,“或者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像您描述的那样,突然有了钱,整日花天酒地,那么您何必在他失踪之后先去他公司找人。即使您不知道他的那些朋友究竟是谁,那么在面对愿意掏三百万的侦探时,您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把这些最关键的问题讲清楚。三百万,您知道在博多杀一个普通人大概多少钱吗?”

      金发青年竖起一只手指,晃了晃:“您愿意出三倍的价格,雇佣一个此前根本没接触过的侦探,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应该不只是找人这么简单吧。”

      青年灰褐色的眼眸里,映出女人的影子。她不自在地拨了一下头发,露出一侧的耳朵。她今天没怎么化妆,脸色愈发苍白,脖子里挂着的红宝石项链更将她整个人衬得血色尽失。

      “看起来,您更像一个侦探呢,”女人的手有些抖,还是竭力保持镇定,“和您聊天真是非常有趣。”

      林宪明换了个坐姿,不耐烦打断她:“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女人像是一瞬间平静下来,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再抬起眸子时眼底竟没有半点波澜。

      “福冈有那么多侦探,您为什么偏偏选了马场?”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和赌场的气氛颇有些格格不入,经过之处都免不了被人盯住猛瞧。有身材火辣的女荷官在发牌之余,用同样火辣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他比照着记忆里男人的模样,四处搜寻长相相似的人。年轻貌美的富太太攀上他的肩膀,被男人不着痕迹地躲开。

      他终于在赌场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衣着并不怎么光鲜,他看着赌局时眼睛倒是在发光,可稍微扫一眼他身前的筹码,就能知道这人已经输得差不多了。

      马场从层层人群中穿过,走到他面前时低声唤了句:“田村先生。”

      中年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赌桌,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哝声响,不知是在笑还是纯粹兴奋。马场又唤了一次:“田村宪次郎先生。”

      男人这次惊醒过来,寻声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在叫我么?”

      马场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借一步说话。男人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眼前英俊潇洒的人塞来一把筹码。男人登时笑眯了眼,仔细将东西收在怀里,欣然跟对方向更加偏僻的地方走去。

      “我叫马场善治,是一名私家侦探,”马场开门见山递上自己的名片,直截了当地说,“您夫人之前出了三百万的价格,让我来找您。”

      中年男人的反应慢了好几拍,像是刚听出来名堂,嗓音干哑地“啊”了一声。

      “但是我一个朋友前两天似乎也接到了您的委托,让他去杀您夫人,”马场自进了赌场就一改方言,标标准准地关东腔,吐字清晰,语调还有些勾人,“我觉得这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您说呢?”

      赌场人声嘈杂,复古且华丽的装潢让所有人沉醉其中。中年男人的眼角有不算浅的皱纹,看东西的时候眼睛就像对不上焦。马场一看就知道,这人应该是刚抽过大麻,现在处于精神亢奋之后的困顿。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不催促。这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歪着头看向自己,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话:“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她。”

      马场心中猝然闪过一道警觉:“……您说什么?”

      “我不叫田村宪次郎,那个女人也不是我妻子。”

      中年男人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手指比了个一,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又多竖起一根。马场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震了一下,还没等他拿出来看,就见眼前的男人比出了第三根。

      “那天,一个人对我说,我此前在这里欠的钱可以一笔勾销,只要我假扮成一个人,找一个杀手,去杀一个叫做芹泽真由美的女人。”

      男人棕色的眸子霎时眯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一瞬间冲破所有的不合理,将呼之欲出的真相连成一条血淋淋的线。他一把抓住对面男人的领口,声音冷到极点:“第三个委托人是谁。”

      中年男人咧嘴一笑,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就是……芹泽真由美本人。”

 

06

      咖啡杯碎裂的瞬间,匕首从袖口滑至掌心,刀锋翻转的同时,几根金色的头发轻飘飘落在深色桌面上。青年骤然弓起身,刀片堪堪划过了胸前几寸。女人一击未成,身子微转,又冲那人心脏处狠狠撞去,却被对方猛地按住手肘,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小臂,狠狠向后一折。

      刀锋距两人脸孔不过几公分距离,方才还畏首畏尾的女人此时没什么表情,脸色依旧苍白,只是力气大得惊人。林宪明沉了声音:“所以绕了一大圈,我才是你的目标。”

      女人什么也没说,暗色眼眸平静如夜,静谧的空气里突然响起另一道机括声,金发青年猛地放开她,膝盖顶起桌面,抬脚就踢了过去。接连两声闷响,是金属嵌入木板的声音。

      他在几秒钟之前接到榎田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小心。可他还未来得及想清楚个中缘由,眼前的女人突然发难。咖啡淌过白色碎瓷片,在地板上滚出一道不规则痕迹。几只落在侦探事务所牌子上的鸽子“咕咕”叫着,歪头好奇地盯着屋里的两人。

      “可如果你只是想杀我,又何必大费周章。那个男人既然下了委托,我自然会主动找上你。”青年缓缓抽出藏在大腿处的匕首。

      “和您聊天真的很有趣,”女人轻轻笑起来,声音很轻,就像清晨漫过窗台漏进来的曦光,“但您也是知道,我们这一行有我们这一行的准则。”

      说话间女人忽然俯下身,一颗子弹擦着背脊掠过,悄无声息地没入对面的墙体。她脚下猛地发力,在林宪明下一颗子弹上膛前几个腾挪逼至对方眼前。刀锋划向眼睫,青年蓦地后退,他一手抓住女人手腕,另一只手肘抵在对方颈间。

      女人不得不仰头,将注意力分一些放在林宪明卡住脖子的手臂,可与此同时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胳膊突然用力,酸麻与刺痛冲击着神经,匕首从手心掉落,狠狠摔在地上。

      第二颗子弹与此时上膛,青年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女人胸口,但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在他未来得及瞄准前,弓身避开要害。她两手自下至上抓住他的手臂,身体旋转的同时,一口扣住他手肘内关节,另一只手心寒光一闪。金属破开皮肉,青年吃痛手指不由一抖。女人顺势将他的枪取了扔出几米远,屈膝狠狠踢在他胸腹间。但金发青年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在对方膝盖顶过来时,一条腿勾住她的脚踝。女人重心不稳向后仰倒,他的刀刃随之落下,灰褐色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

      女人倒地的瞬间立刻向旁边闪去,一道冷光擦着耳畔插进木质地板。

 

      “我不知道林惹上了谁,但可以肯定,他们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假的,男人也是。她故意让我查出错误的结论,降低我们的戒备心。”

      一辆车以将近二百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穿梭于福冈市街头,马场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地听着榎田的留言。车窗开了一条缝,有从博多湾吹来的冬末冷风钻进来,可一向从容冷静的男人额间却冒了一层薄薄的汗。油门几乎被他踩到底,时不时有车辆尖锐的鸣笛声在这座安静的城市上空回荡。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一定要快一点。”

 

      林宪明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非常厉害。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自始至终都像一个旁观者,身体上的疼痛会减缓她的速度却不会影响她想要杀了自己的决心。她的额头挂着殷红的血,头发黏连在一起,唯独暗色的眼睛还是和最开始一样。

      金发青年吐了口血水,心里骂骂咧咧,简直是个怪物。

      女人的手腕被自己割破了,失血的速度很快。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竟然从裙子上割下一块布料,将匕首与手腕绑在一起。林宪明小口喘着气,秀眉蹙起,他现在不仅觉得这人是个怪物,还是个疯子!

      女人抬手向他冲来,匕首早已被染成红色,不知谁的血更多一点。刀刃从长发间穿过,带走一簇金黄。林宪明一手抓向她小臂内侧,另一手反握住她手腕外侧,两手用力上推的同时腰肢向后弯下,刀锋贴着鼻尖擦过,在他脸颊上滴落了一颗血珠,又在重力作用下急急落向地面,青年翻起身,那道血痕就在他脸上画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线。

      他猛地将女人的手向另一侧按去,趁她扭头的瞬间,用手肘狠狠砸向她颈侧,女人当即身体一颤,膝盖软下去的顷刻却拔出了藏在腰间的第三把匕首。金发青年一个没留神,腰侧狠狠一疼,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然后一脚踹在女人胸口,将她踢出几米远。

      侦探事务所早已满地狼藉,女人整个人飞出去,撞上了一旁被掀翻在地的桌角。断开的木刺毫不留情地插入肋骨,刺穿脏器,她死死咬着牙,却仍有血液翻涌而上浸湿了她干裂且苍白的唇角。

      林宪明本打算上去再补一刀,可腰间刹那间升起的疼痛竟让他的脚步生生停住。匕首差一点就顺着指缝掉下,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就是靠一口气在硬撑着。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绛紫色领结早已不知掉在何处,衬衣被鲜血染红,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漫过裙角,也不知哪个更红几分。

      他站在原地喘了两口,又咬着牙迈开步子。女人想要动一动手指,可试了几次,放弃了。林宪明的步子并不稳,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着刀。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灰褐色的眼睛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一步,又一步。

      他走到女人身前,腿一软直接跪在她身侧,他两手握着匕首,刀剑朝下对准她的胸口,缓缓举起。

      “说吧,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心脏剧烈跳动,却不足以将氧气传递到大脑,他的身体开始发冷,视线逐渐模糊。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再耗下去了,如果这个女人坚持不说,那他只能现在就把她杀了。

      他调动了全身的警戒,提防着女人的花招。就在这时,她的手果然动了一下。青年再无犹豫,刀口刺穿皮肉,有血瞬间从动脉喷出来,溅了他满头满脸。然而女人手中并没有新的武器,她竟然拼了最后一口气,将脖子里的红宝石项链拽了下来。

      视线一片模糊,血腥味直窜大脑。林宪明下意识回过头,眼睁睁看他那项链落在残碎的杂物中。女人的手在匕首刺透心脏时毫无力气地垂下,红宝石项链却在接触到地面时响起突兀且刺耳的滴滴声。

      青年骇然睁大眼睛。

      一点更加的微弱的红光在堆满尘埃的角落骤然亮起!

 

      林宪明觉得自己活得挺操蛋的。

      双腿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再次站起来多久,他扔掉手里的匕首,晃了晃。

      他因为生命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却在这座城市里把那个唯一弄丢了。他在这里认识了一群神神道道、不着四六的人,平时嘻嘻哈哈打趣聊天,关键时刻也没有多靠谱。他原本打算等事情结束就离开,却没想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一直待到了今天。

      他说自己欠了他五年的明太子。明太子明太子,去你的明太子。

      脚踝被女人的尸体绊了一下,失去平衡的瞬间,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他咬着牙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伤口被摩擦挤压,有更多的血冒出来。

      在女人掏出匕首的前一刻,他还在想,为什么她会盯上这个眼睛里只有拉面和明太子的笨蛋,这个笨蛋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不过他现在想明白了,管他呢,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干了这么些年杀手,肯定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反正早晚都得死,被谁杀都是一样。

      血液的流失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越来越急促的红光刺激着视网膜,但他无论如何也对不上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向前爬,不知道就算自己爬过去了,能不能赶得及在爆炸之前把它扔出去。

      笨蛋的全部家当应该都在这里吧,这下他连明太子都吃不起了。

      靠,我怎么还在想他。

 

      房门被人用蛮力撞开,几步跨过女人横在一边的尸体。金发青年隐约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接着视线里一双锃亮的皮鞋,沾了血的裤脚。几乎和心跳同拍的滴滴声一瞬间被放大,有人一拳打碎了一面窗子,灌入冬末冷冽的风。

      停在窗台的鸽子纷纷振翅,正午的阳光干燥而夺目,金发青年隐约听到谁大喊了一声“趴下”,然后视线被尽数占据。他在男人将自己的头按向他的胸口时,模糊的半天了视线竟然捕捉到了落在半空中的红包石。它离窗子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剔透的棱角反射着日光,接着在一瞬间炸开。几扇窗子同时碎裂,冲击波裹挟着玻璃与窗边的杂物四射开来。他被男人死死护着,觉得整个房间都在震颤,屋顶的灯猛烈地晃了几下,“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马场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他护在怀里。

      林宪明听到他乱了阵脚的心跳,抓着他大冬天被汗浸透的衬衣。

      这个笨蛋,怎么现在才回来。

 

07

      “林林,你又换香水了!”

      “……没有。”

      “换了!绝对换了!”

      “没有。你给我让开,挡路了……你干什么,放开!”

      “闻香水的味道啊,你骗不过我的,就是换了。啊我觉得我更喜欢这个,再让我闻一下。”

      “……你是狗吗!!!”

 

      一个男人摇摇晃晃从赌场里走出来,手里捏着酒瓶。他身后跟了一群人,在赌场门口站定。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象征性地挥了挥。

      夕阳从身后扫过来,在他面前拖出长长的影子。

      有人悄悄跟上来,在他耳边说:女人死了。

      男人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点了点头。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这次至少确认了一件事情。

      仁和加武士,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Fin.-

 

      一点小补充:

      1.大boss是赌场的男的,女人就是他派的。大boss的目标一直是马场,所以杀林林以及之前的两起委托都是幌子。

      2.小说买了两本,大概看了三页,所以以上内容纯属个人脑洞,跟原作没有半毛钱关系。

      3.这种小单元剧也没啥后续了,看过爽过就好了。

      4.马场林真的肥肠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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